夜色晦暗,白牧暂时辨不清对方的面貌,男人的右手和双眼却直接印入眼帘,在脑中刻下清晰夺目的印象。
黑色的瞳孔酷似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,不含纤毫杂质,有瞬间夺取注视焦点的异力;
右手苍白削瘦,五指修长有力,紧握时脉络毕现,无须任何赘饰,这样的指掌必属于心智坚毅、杀伐决断之人。
目光向下,对方身穿骑士盔甲,下摆从中竖割成燕尾状,虽夜风轻微摇晃不已。
火种自动悬停在右手指掌间,男人凭空卓立,用生冷的音调发言道:“几点了,现在?”
白牧愣了一下,他曾见识过数不清的古怪挑衅,可动手前先打听时间的还是头一回碰到。
面前的此人显然不是泛泛之辈,敌我立场尚不明确,能避免冲突总好过拿性命冒险。
白牧的脸上挂着个难以言述的错愕表情,望望夜空中弦月的位置,“两点三刻......”
不等他反应过来,对方故伎重施,食指微探、胸前的银链十字架长了翅膀似的脱手而去。
白牧又惊又气,这混蛋的一番做作竟然是为抢劫财物?!今天当真大开眼界!
怒火瞬间填满胸膛,他用黑焰凝结成一把长剑。
男人将仍带有残余体温的十字架放进掌心,眼神一阵涣散,脸上浮现出平静、诡秘的肃穆神情。
再开口时,语气变得冷酷而简洁。
“活过五分钟,准你向我发问。”
白牧无话可说,一场恶斗在所难免。虽不清楚搏斗的缘由,不过至少有一点他说得很对:赢家才有资格提问,不走运的连命都丢了,根本无需答案。
漂浮的敌人开始施法,白牧反握燃烧剑柄,尽量不去考虑背后的危局,集中精神观察对方的法术类型。
三五秒刚过,白牧不由大吃一惊——对方使用的法术不仅闻所未闻,而且完全无法解读!
在歌罗梅城的魔女茶会中,白牧曾在紫夫人的授意下阅览过黑魔法的现存目录。
九个法术门类保罗万象,个人的阅历与知识储备有限,辨认不出单一法术并不奇怪。
不过无论人类还是已经陨落的龙族,所有施法过程皆运用同一种语法体系,即借助歇伦字母的排列组合塑造魔力的形态、并最终释放出来。
换句话说,法师的世界中所有人使用着同一种语言,因地域不同各有稍加变化的方言;
此人施法时运用全新的语法规则,打破一切现有成规,很容易对死脑筋的施法者构成强震骇。
白牧幸好不是黑魔法的专精者,一切以实用为先,敌人的举动能否产生实效才是他关注的部分。
由凝重的姿态来看,即将完成的招数也许颇具威胁,对自己快速笼罩一层黑焰屏障,至少能抵挡不同性质法术光球带来的伤害......
不等他从法力支配的过程中回过神来,男人召唤的“伙伴”已完全成型,手执利刃蓄势待发。
黑色短发下面目俊朗,杀气腾腾,反持黑焰长剑——这名帮手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样!
两位白牧四目相对,可惜找不出共同语言,顷刻间便要与之厮杀一番。
自从进入谧萝城后,遭遇的怪事接二连三,就算一觉醒来看见罗恩王宫校场上,艾尔丝汀挥剑时的倩影,白牧也不会感到丝毫惊讶。
冒牌杀手同样将黑焰环绕身体周围,俯身前扑、拉开了格斗的序幕。
两股完全相同的黑焰纠缠在一起,难分伯仲,白牧拨开贯向下腹部的敌剑,掌缘被火焰刃锋拖曳、顿时皮开肉绽;
奋力向前的巨大动能转化为蟒蛇般的绞击,冒牌货右手同时挂伤,食指关节险些被离合不定的火焰刃锋吞噬......
冒牌货左拳自然发力,斜刺时痛击白牧右脸颊。
纵然及时出手延缓了冲击,“黑焰蔓延术”和无保留的狂力结合,隔着他左掌传递到颧骨的力道依旧骇人。
“嗡”的一声,右半边世界安静下来,脑组织仿佛遭巨浪冲刷,眼前只见敌人的身影如万花筒般,陡然间变出好几个来。
换一个人此时已全身瘫痪,束手待毙。
关键时刻,反射神经在暂时失去效力前发出指令,白牧重心后移,交叉双臂拦住正面的肘击,同时用尽全力给敌人当胸一脚。
冒牌杀手无声消受了脏器破裂的猛踹,勉强没有跌倒,厮杀的二人踉跄分开。
轻微脑震荡的作用下,白牧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连消带打化解了此次危机,他意识濒临破碎,睁眼时满世界强光与噪音,一闭上眼则沉浸于殷红血海中,随心脏“怦怦”的跳动而上下颠簸。
一照面的功夫,双方都受到重创,冒牌货在胸腹之间,白牧则差点被直接击毙,战斗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。
晕眩和干呕才刚开始,身体的应激反应令白牧手脚麻木、如坠冰窖。
他吐出一口腥咸血水,半边脸火辣辣地抽痛。
血腥味全面激发了血性,粉碎敌人的欲念用一万个声音咆哮起来。
就算视线中带着花瓣式样的闪光血点,耳边伴有惊雷和群兽的轰鸣,白牧仍大踏步朝敌方火焰剑刃紧逼过去。
右手食指的伤口使冒牌货不能紧紧握持住剑柄,胸腹的瘀伤牵制着行动速度,但对方显然无惧于死,目光灼灼钉在原地,转而利用还在生效的黑焰屏障全面收缩防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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