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操场上站满了红白衣色校服的学生，在集合歌曲停下来后，广播里一个轻柔却不失慷锵的声音念道：“本学期第七周升旗仪式现在开始，请全体起立，出旗！”
教室里孙妄正在验算题目的笔滞了一下，随后被他磕放在了桌子上。
是王想的声音，他以前都没有发现周一是她值日，可能是因为她在学校也不怎么说话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会跑到广播组去的。
孙妄站起来走到走廊上，眸光看向那个主席台后的广播室，耳边她的声音又传了进来：“升国旗，奏唱国歌，行注目礼！少先队员行队礼，非少先队员行注目礼！”
听着她的声音，孙妄慢慢的笑了，笑着笑着，眼里的光却又慢慢的散了。
课间操结束，同学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。王想是最后匆匆忙忙跑进来的，坐到位置上时还在微喘着气。
孙妄将纸巾递给她，王想笑着接了过去：“谢谢。”
这是节政治课，河若欣老师不怎么会管学生，课讲得也有些枯燥。底下的学生便倒了几个，歪了几个，一点精气神都没有。
孙妄看向身旁坐得挺直的王想。她认真的听着课，笔尖还时不时勾记一些老师反复强调的点。
孙妄手肘碰了下王想的胳膊。
“？”王想看了一眼老师，偷偷的侧耳过来。
孙妄压着笑，凑近她：“你物理课题本给我一下。”
“哦，好。”王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，低头掏出课题本给他。
孙妄接过她的课题本，翻开她用红笔圈起来的题，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开始写过程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
下课铃声像一剂兴奋剂般让原本奄奄一息的学生立马鲜活了起来。
教室里吵吵闹闹的，唯有那个靠窗的角落里那两个位置仍保持着安静。
王想将刚刚勾画的重点大致重温了一下才把政治书收了起来。
身旁的孙妄依旧还在写，因为王想堆积的问题确实不少。
王想凑过去看他写的东西，几下就看呆了眼：“孙妄，你都会做！”
“嗯，我会。”孙妄抬眸看她，答道。
王想像看到救星般激动的拉住他的衣袖：“那以后我不懂的是不是都可以问你了！”
“可以。”
孙妄的手臂在王想拉住他的袖子时明显颤抖了下，脸色也白了点。
王想立马放开了他：“怎么了？”说着就看向了他的手臂，在那被她拉过的袖子上慢慢的染上了血红色。
孙妄看着她愣住的样子，慌忙将自己的右手垂了下去，用左手把她的课题本推了过去。他慌乱的坐远了她，转头看向窗外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，世界里又闹哄哄一片了。
“孙妄……”王想坐近他想要看一下他的手臂。
“王想，我去上一下洗手间，帮我请个假，谢谢！”孙妄突然站了起来，脚步慌乱的跑出了教室。
全班同学奇怪的看着他跑出去后又转过来看着王想，似乎在说：看，你终于把他惹着了吧。
这一整节课孙妄都没有回来，看着同学们争先恐后的跑向食堂，王想等了会就站了起来。下楼后，她向小卖铺走了过去。
学校不大，就三栋教学楼、两栋寝室楼与一栋教师住宿楼再加上一个食堂一个小卖铺。这些地方现在人都较多，孙妄不会待的，厕所她也等了许久，也没见他出来。
都找不到他，王想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，终归会找到的。
在小学部的教学楼左侧砌有一个蓄水库，一米八的水泥墙下孙妄蹲坐在那里，袖子被他拉了上去，露出了胳膊上那些新旧交纵的伤痕。他双手紧紧环着两臂，任那些伤口裂开将十指染红。
这里很安静可他的焦虑却一点也没有减弱，反而愈发强烈。
“沙沙沙”
有脚步声传来，孙妄立马将衣袖拉了下来。因坐久了的双腿有些麻痛，他撑着墙面强行站起，急匆匆的向另外一个方向离去。
“孙妄，不吃饭可不是个好习惯。”
王想的声音撞进耳膜里，捆绑住了他匆匆离去的脚步。他定在原地，努力拉长自己的袖摆将手藏进去。
“我在教室等了你好久，腿都坐麻了，我们就站着吃吧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。”他声音有些沉哑，依旧背对着她。
王想撕开手中的一个面包，走到孙妄跟前递给他，他低着头没有接，双手紧紧的躲在袖子里。
孙妄低埋着头，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的双手。突然一个红豆奶香的面包味钻入鼻息间，视野里多了一双半握着面包的手。
“食堂阿姨不让带餐盘出来，我也没有食盒，只有面包和火腿肠，将就着吃吧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很轻，好像怕说重了他就会消失不见了般。
孙妄张口咬着王想手中的面包，慢慢的吃，始终也没有伸手去接。王想就保持着这个动作，看他慢慢的吃。吃完了就又撕开另一个，面包只买了两个，最后她把仅剩的一根火腿肠也剥给了他。
“对不起，买少了。要喝水吗？”王想拧开矿泉水瓶盖，递到他面前。
孙妄终于抬起了头，眸框内有些红：“王想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的手伤了。”自己弄的。
“疼吗？”
“……”孙妄慢慢的将里面拽着的衣袖放开，但还是没有将手伸出来，“有些疼。”
“没事啊，我买了药，擦擦就好了。”王想回答着他却没有其他动作。她在等他答应。
“手……脏了。”
“我们有水啊，洗洗就好了。”
“好。”
王想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衣袖拉上去，强忍着酸涩的心绪，轻轻的将沾湿的卫生纸把他手臂上的血迹洗净。
白色的药膏由她指尖慢慢地涂抹到他的两只手臂上，他全程安静着，只到最后涂完时，王想听见他笑着说：“王想，我回去教你那些物理题吧，数学也可以。”
王想压了压心绪，努力回笑他：“可以啊，我很笨的，不许嫌弃啊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安静得只余三两声偶尔划过天际的鸟鸣，王想看着面上又挂了笑的孙妄，脚步突然沉重了起来。
我路过你溺水的地方，伸长了手想要拉你上来，你笑着握住了我的手，我以为你已经获救，可最后才发现你从未得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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