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瞻基不停点头，平复不了激动的心情，盯着台上喃喃的说：“时间太紧，堂叔说，要是再有一个月，能编排的更完美。”
朱棣当然知道，扬州黄金银满楼开业之时的那一曲剑舞，当时还以为是京城回雁楼的歌舞伎。不过，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。于是，假装随意的问了句，“孟炤呢？”
“天枢星君啊！”朱瞻基激动的要跳起来，早忘记之前朱孟炤交待过，打死都不认的话。“皇祖父，堂叔真没骗我，真的！他真的会！”边说边抬头看着朱棣，眼中全是崇拜的星星。
台上的剑舞进入尾声，银镜前的七盏灯已被全部点亮，不知怎么会事，竟缓缓飞起，落到台上七人的手中。七人将灯向空中轻轻一抛，随即跪倒，高声祝颂：“祝万岁万寿无疆、圣体康泰，祝大明国运昌盛！”
随着最后一个字落，皇城外无数烟花冲天而起，照亮夜空。
朱棣看着满天烟花一言不发，朱高炽看了眼父皇，见他表情似乎并不欢愉，担心朱棣会有怀疑，急忙解释：“这些烟花是由应天府、五城兵马司负责，总共五十颗。那些孔明灯的灯油，只够小半盏茶，已派侍卫盯着回收。”
等一切终了，朱棣面无笑意的说：“让孟炤立即去奉先殿跪而思过。此事，任何人不得外传。”
朱瞻基一惊。啊？！刚刚自己说什么了？这是，又坑了堂叔？
宫中夜宴继续进行，不过，普通歌舞已提不起大家的兴致。有些交际广阔的官员，已经激动的谈论起一年前，扬州昙花一现的美剑仙，没人注意大殿上少了一个人。
乾清宫。
寝宫中，王贵妃已早早等候在侧。朱棣大步进内，气氛似乎有些压抑，跟在一旁的太监、侍卫走路都轻手轻脚。刘正芳见到王贵妃，微微舒了口气，陪着笑道：“奴婢给万岁更衣。”
朱棣摆了摆手，刘正芳立即知趣的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。王贵妃微笑上前为朱棣脱下长衫，小声道：“席上见万岁没吃多少，不如让厨房送点宵夜？”
朱棣摇了摇头，兴致不高，“还有些奏折要批。”说着靠坐榻上。
王贵妃不再说话，递上一块热手巾。朱棣接过，敷到脸上。半晌，王贵妃将一直敷在脸上的手巾拿开，又轻轻为朱棣带上一只塞了草药的眼罩。
“嗯？”朱棣轻嗯了一声。
王贵妃小声道：“太医说，热敷后再用草药敷上半刻，眼睛会更舒服。一会万岁还要看奏折，很伤眼。”
又过片刻，王贵妃除下眼罩，朱棣回头看了一眼，随口道：“瞻基送的那只？”
“是啊，虽是民间的东西，但料子透气、做工也精致。”王贵妃又细细为朱棣擦脸，去掉那股药味。
朱棣了然的说：“你是想求情？”
王贵妃微笑道：“臣妾本想为太孙求情，后来想了想，万岁似乎没罚太孙，那就没什么好求情的了。只是，太孙非认定自己有错。”
“哼，瞻基对他倒是情深意重。”朱棣冷笑一声。
“情深意重。万岁这个词用的极好。”王贵妃捂着嘴笑起来。
“难道不是？”朱棣没好气的说：“这会，他也在奉先殿陪跪了。”
“不过呢，按说这贺礼是太孙和郡王二人合送的，若是郡王因此贺礼受罚，那太孙……怕是因为这个，太孙才会陪着郡王在奉先殿跪着了。”王贵妃为二人解释道。
“朕是因为这个礼吗？”朱棣终于将怒气发了出来，坐正身子道：“他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？不如入了乐籍，当舞伎去！”
王贵妃一惊。万岁在自家人面前，很少自称‘朕’，若是这样，说明已经生气了。想了很久，还是决定求个情，于是轻轻说：“或许，他们是想学彩衣娱亲。”
“彩衣娱亲？那谁来告诉朕，扬州酒楼里的那些食客是他什么亲？！还厚颜无耻到收门票！”朱棣怒喝道。
原来是为此。王贵妃没再说话，默默从热水桶中打了盆热水，试了试水温，小心端到朱棣面前，又轻轻松开他脚上的长靴、除去袜套，将他的脚放入水盆中，细心揉捏。
朱棣等了良久，没等来王贵妃开口，忍不住问：“你是不是又要为他们求情？”
王贵妃叹了叹，微微皱着眉头，不好意思的看着朱棣，“臣妾是想说几句求情的话，让万岁息怒。可是，实在想不出说什么。”
“很好，连你也无话可说。”朱棣嘴边带着丝冷笑。
王贵妃严肃的点了点头，“此事，是不是要和太孙说明白？不然，太孙定与臣妾一般，以为是贺礼的问题。而且，子不教、父之过。楚王是宗人令，却连儿子都教不好。亏得郡王还算知耻，扬州没人知舞剑之人是谁，不然，真不好收场。另外，其实，教坊司也该罚。”
前几句有些求情的意思，只是最后一句却将罪责转到教坊司身上。于是，朱棣皱眉问：“既然不是贺礼的问题，关教坊司何事？”
王贵妃认真的说：“教坊司的职责在舞、乐，他们以此为业，理应是全大明技艺最高的。但今日一看，那些人根本就是敷衍之极。不过，臣妾有些想不明白，怎么郡王随便一舞就能胜过教坊司？”
朱棣耐着性子解说道：“他哪是随便舞的，早就偷偷练了十年八年，不然怎么入得了眼。”
王贵妃微微笑了笑，“郡王也是极有毅力，这十年八年，一个人偷偷练。舞的好不好，臣妾是不懂，但平心而论，当时真是目瞪口呆，臣妾几十年从未见过。”说着瞟了眼朱棣，见他并没生气的意思，继续道：“万岁，臣妾突然想到周王，他的医术连太医院都要悉心请教。”说着露出些自豪的表情，压着声音道：“万岁，先帝一脉真了不起，能医能乐。有此爱好，将来郡王定能自得其乐。”
朱棣愣了愣，盯着王贵妃，突然笑出声，“言儿，你倒是想得远。”
王贵妃脸上露出个调皮的笑，“臣妾哪懂什么。只是不想万岁生气，一会还要批奏折，带着气，会胃痛的。”
朱棣叹了口气，“这么晚留个外男在宫中也不合适，赶他出去吧，我可不帮老六管儿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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