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英殿里奇怪的静了一静。
朱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，问：“对了，孟炤怎么样？之前一直忙，倒忘记问他了。那天，瞻基说要太医院派人去看看。”
“回万岁，已让大夫看过了。”朱桢回道，见朱棣看着他，似乎还在等他下文，只能有些紧张的继续道：“可能、嗯，大约是，受了风寒。”
“噢，那在家休息了这么多天，也该好了吧？”朱棣继续问。
朱桢抬头看看朱棣，听这意思是不准报病了？于是，暗暗苦笑道：“他年纪轻，些许小病不算什么。让万岁挂心了。”
朱棣回头看着朱高炽，随意问了句，“此事一向由你主理，要不要让他来趟京城？”
朱高炽起身回道：“回父皇，孟炤有勇有谋，去年有灾情，仍能完成任务，今年更应该继续才是。再说，这事当初讲好也是三年为期。只是今年，有些细节最好能当面交待。”
“那就按你的意思。”朱棣笑着看向朱桢，“不如六弟也别急着回家，再住几日。至于你那些儿子们，明早走吧，毕竟武昌也要人照看。”
“是。”朱桢回道。
“不早了，都回去用膳。朕也要回乾清宫，不留你们了。”朱棣手拿一份奏折，一脸微笑。
等二人退出武英殿，朱棣再次打开手上这份奏折。这是份密折，短短两行字，他已看过三遍。“刘正芳。”
“奴在。”刘正芳上前一步。
“去将这一年所有关于景陵郡王的密折，摘抄一遍，派人交给胡濙。朕要知道，朱孟炤是不是早与建文旧臣有联系。”朱棣的语气有些冷。
“是。”
※
顶着英国公夫人的名，李氏在娘家族内有相当的影响，不知她找了谁，说了什么，竟真让李惠娘同意让张斓陪去贵州。
知道这个消息后，张斓倒也识趣，立即交回了家中库房的钥匙和对牌。李氏一拿到，就兴冲冲的叫过张雯，将这些给了她。
张雯愣住了，“这是要干嘛？”
李氏笑道：“傻孩子，娘要潜心礼佛为你爹祈福，但家中不可无人主持。张斓算什么，哪有资格当这个家。你是嫡女，当然该由你来。”
张雯眼珠一转，“如果我当家，是不是可以命令张斓入宫？”
“这……”李氏陪笑道：“此事娘放在心上，必定会想办法让你如愿。”
张雯皱眉，将手上的东西一甩，“如果不能，那我要这些干吗？张斓喜欢，让她做去。”
“傻孩子，这事怎么能让她做。难道你不想嫁沐俨了？人家黔国公府，看中的可是你啊。”李氏拿起钥匙往张雯手里塞。“总算这次，你大哥没推三阻四，娘打发张斓去贵州，明日就走。这一来一回也不知道要多久，而且路上多匪，不回来更好。”
张雯拿着钥匙，心中一喜，想想又不对，“那谁替我进宫？”
“这个不要担心，一件件来，离进宫还有很长时间，娘有办法的。”李氏拍拍她背，安慰道。
“多谢母亲。”张雯笑起来，起身福了福，迟疑了一会，突然问：“娘说的可是贵州？”
李氏笑着点头。
“不对啊。沐伯伯可是在云南？”张雯又问。
李氏点头，“是啊。”
“都说云贵，那、那是不是……。”张雯不停摇头，急道：“不行！不能让她去！沐俨就在云南军中，她一定会去勾引沐俨！一定！娘啊！”张雯急的跳脚。
李氏被张雯这一顿说懵了，喃喃道：“这、这都说好明天走了，这……”
“娘，不能让她去！”张雯急哭了，“我不管，张斓不准去！”
李氏一下慌了手脚，将张雯抱在怀中，而张雯只是大哭。
※
不过几刻钟，紫绡匆匆跑进张斓房间。房里，张斓正与红绫一起收拾行李。
“小姐、小姐，不好了。我听夫人院里的人说，夫人明天不准你走。”紫绡急着说。
“什么？”红绫拉过紫绡，“你胡说什么，要小姐走也是夫人吩咐的。”
“听说，是二小姐不让小姐走，在夫人那里，哭的可凶了。”紫绡忙补充道。
张斓微笑道：“小雯定是舍不得我离开。没事，娘会安慰好她的。好了，大家忙自己的事去吧。”
紫绡一走，红绫就担心的看着张斓问：“小姐，怎么办？”
“别想这么多，母亲花了这么多心思，总不能白费。明天一早就出发了，不管小雯有什么误会，有娘和大哥在，一定会开解的。”张斓笑道。
不过，话是这么说，张斓却开始减行李，除了必要的，其它都不带。
晚上，张忠找了张斓。首先，当然是不能让舅家觉得母亲出尔反尔，但张雯这么闹也不好。终于，张斓笑嘻嘻的说‘定不会让大哥为难’。
张斓回了房，默坐良久。
第二天天没亮，张斓的院子就被李氏派人守住了。眼见已到与李惠娘约定的时间，红绫急得要去找夫人，可是一个小丫头哪里能是家丁们的对手，就算加上紫绡、蒋妈也不成。吵了一早上，没任何结果。大约张斓也认命了，叫回丫头、婆子，关上了院门。
其实，当晚张斓就带着随身包裹，独自一人从后门离了张府。清早，便与李惠娘一行汇合后，出京前往贵州。
所有的事，张斓都明白。
大哥，原本还能将自己当成一件合用的工具，偶尔也会与自己闲坐聊天。但现在不同了，先是大哥之子承爵，到现在不见圣上答复。特别此时，张贵妃又将张府管家之权交给自己。可能大哥认为，那个孩子承爵无望，又觉自己凡事不择手段，让他寒了心。
至于张贵妃，不论庶女、嫡女，只要不太过分，都只是一颗棋子。上一步，因为自己意外落选，换了张雯进太子府；下一步，应该就是与沐氏联姻，让张氏立于不败。娘家豪盛，才是张贵妃在后宫的最大底牌。至于大哥的孩子，张斓怀疑，是这位娘娘看不上。
只有爹……，或许是真的对自己好吧。
但这不能怪任何人，自己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，能在国公府中当成大小姐养大成人，已是极其幸运。
英国公府的养育之恩，一定要报，但之后的路，也要学着自己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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